树 在木材厂,树对自我的认识更深刻了。 树,不断地经受折磨,削枝、去皮,甚至遇到关键之处——一分为二。 树,面目全非,却是新的认可—— 有些树注定成为房梁、柱子、墙壁、跷跷板…… 有些树注定变成餐桌,我们在上面用餐,盛放老旧器具、聊天——桌子牢固、可靠。 有些树注定变成乐器,难道变成乐器的树,已经提前录制好音乐了吗? 有些树注定变成棺木,难道变成棺木的树,已经提前预留好尺寸了吗?
我热爱观看和散步,依靠二者,我抵达过某种僻静之所。那里依旧是小镇、村庄、山川、河流、田野,静静地孕育…… 依旧是伐木厂、伐木工,崭新的早晨…… 依旧是留守者、篝火,疲倦却勇于迈开双腿的鸟兽…… 我依旧是一个执着于观看和散步的人。唯一不同的是,它们在那里更愿意被人接近、剖析,并展示着它们的独特之处——它们和我们居住的环境如此相似,却代表着不同的意义。 犹如一个平行世界。自然的和非自然的事物在
杨声广的写作证明诗意就在背后,只有折返才能与之相遇。包括从都市返回乡村,从车水马龙返回深山老林,从老年亦或壮年返回童年,从肉体返回内心,甚至脱去人的属性重新成为物——譬如:青山、流水、树木、蔬菜,以及薄雾和轻风……所以,我们读他写村居与田野的诗,就像一股清泉注入血管,心里的油污被洗濯,身轻气爽,心透神明。诗有了净化作用,但诗人却轻描淡写,像一个孩子随性地画画,用的是铅笔,真、简、清、鲜。真,不仅呈
缝纫签 总有一些时光,要与平凡的物事邂逅。 女人和她的缝纫机,终日在城市僻静的拐角处,借助日渐紧缩的屋檐,淡淡地缝补生活。 在霓虹转身的夹缝中,不紧不慢的光阴在掌心摊开,一如民国时期的旧色彩。 她身处市井的最南边,听城东的闲言,时不时纠缠城西的碎语:说张家春暖花开,说李家高矮不一。 说现在的城市,越来越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。 她相信幸福会不期而遇。 尘土,会漫过来路。时间,会大起大落
捉迷藏 仅仅跟我们小区,一道之隔。 这些停车场的沙土堆上,奔跑着的草,被放学之后的女儿用图画本,涂成了童话。 每每接小女回来,她便跟着它们一起撒欢,追撵花蝴蝶抑或一缕春风。 来,让我们一起认识一些新朋友: 紫穗槐、地锦草、牛筋草、一年蓬、翅果菊、蒺藜草、独行菜、马鞭草、月见草、黄花蒿…… 闪烁着一些羞怯的小眼神。 就两件衣服,绿和黄,但它们跟女儿一样,摇曳着阳光和花香。 我举着手机
河西村:储藏月光 爹储藏酒。娘储藏红薯、土豆、棉花和南瓜。妹妹储藏连环画和红头绳。弟弟储藏长雀斑的小石头、有花纹的贝壳。我在心里储藏月光。 我知道,我心里有月光。我走夜路,不怕风,不怕鬼,不怕狗吠和狼嗥。偶尔,我的脚步声,会惊动花魂,会碰醒白菜头顶的露珠和沉静。这一生,我注定不会储藏金银和珠宝,但我会储藏月光一样清澈的事物。比如高贵、纯粹、平静和善良。 我两手空空,内心却可以空旷,可以驻扎无
题记:参观考察了野象谷、基诺山寨、勐仑植物园、傣族园、大益庄园、西双版纳州博物馆,零距离亲近了西双版纳美丽的热带雨林自然景观和少数民族风情。以诗记之。 一从我坚硬的背脊,长出翅膀之叶,是以我迎风高翔如鹏鸟,飞向你;从我尘封的心扉,吹出大风之弦,是以我奔如奋蹄的烈马,向你驰骋;从我苦修的前因,脱胎一颗诗心涅槃的舍利,携我饱满的热爱,培我浩瀚的思绪…… 呵,随缓缓安静下来的雨水和车轮,展开我的歌喉
一拔除时间的指针,我们,能否返回原点? 韩家洲,一座小岛,或者江心洲,与周围的山峁一起,构成汉江的堤防、块垒。 古战场的要塞,江水被岔开,或短暂的走失。它迎面守着汉水支流堵河的门户,并且完成了“堵”字的含义。 至于头顶天空的跨度,已被波浪测出。 在韩家洲,我们只能定义一半,另一半已经缺席。 险隘、水急浪高,绝壁陡立,易守难攻。曾经一些不可认定的路,将时空搁置,几千年来不置一词。 现在,
翻找 不读书,不写字。 看所有花,不是花,所有景,不是景。这个春天,注定是用来铭记的。 借助一块荒芜的土地。拔,挖,每天重复,仿佛在寻找一件丢失的东西。用尽所有力气,和悲伤。 拔到一棵草的根部,想问是否认识去年寒冬,被埋进土地的那个人,她的命也是草。 挖到最深处,有一股彻骨的泥土香。从来没像此刻这样,觉得泥土有多可亲。真想一口气将大地,挖成天大的窟窿。 不停地拔、挖。直到无声处时,雨点
1风吹过后,就颤抖了。灵魂踩在叶上的每一步,都是一颗星。星光下忘情的姿态,便是通灵的爱。 2加件外套吧,这样,你就能在风雨中获得一只蝴蝶的世界。 3信息引人匍匐、诱人沮丧,你只要跨越它的支援,像一只鹰在一切事物之上飞行。 你就拥有了山岳、河流和高远的蓝天,走出了黑夜。 4即便意念挺如珠穆朗玛峰,接近终点时,也需弯下身躯,向天地隐秘的均衡,供奉一支理性的玫瑰。 5轻松,是天使拥抱自己的每一
1树枝擎天,摇着一年又一年。 静穆的村庄里,冷风把积雪吹干,鸡鸣狗叫声渲染着烟火气,把细细的小河弯成一钩残月。 正月,当空气中还弥漫着鞭炮烟火香,屋顶上的积雪正在梦里沉睡,我的村庄就蠢蠢欲动了。 妻子为丈夫洗好衣裳,一遍遍折叠着不舍。 母亲红着眼,给儿子打包行李,包裹里装满了絮絮叨叨,也装满了牵挂和希望。 她斑白的两鬓又添加了几缕新白发。 父亲坐在炕头抽着烟袋,一声声咳嗽,惊飞了枝头唱
人生无非就是一场旅行。人生到处知何似? 一生都在行色匆匆的赶路中。 原先总以为老去离我很远,如今始觉得年轻已逝去很久。 红尘渐行渐远,我却没有驿站,也没有接力,因此也一直散淡不起来。 我来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,我来到了一个到处是路,似乎又无路可走的地方。 真不该有这么多的目标设定;也真不该有那么高的目标设定。 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” 冥冥之中,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,来自诗歌最
最高的经幡 最高的经幡,在一位老人的手上。 她,那么低矮。她跪在山上,只把长长的经幡,递给风。 一定有神接住了这苍老的递给。 斑斓的色彩,正从经幡上散开。再蓝的天空,也被神秘拉高了辽阔。 岁月,无法扶起一个老人的虔诚。 再伟大的力重,都不能让一个老人,在寒冷中松开那根细细的布条。 此刻。如果,老人松开了坚持,这个世界就会失重。整个天空,就会孤独。 我。默默在老人身边站着。 不能,
植物与非植物 天很晴朗,跑着跑着,我慢下来看了一眼春天,穿过风和日丽的午后,大地开出零零碎碎的花朵,我认错了迎春花,连翘却不恼,依旧温柔地注视我。 染上黄色的头发,和这些俊俏的花一样明艳,蝴蝶也偏爱这独有的荒谬,盘旋着,逗弄着,舞姿轻盈。 我不能在杏花树下呆太久,未通世故的美丽,容易动了真情。 呵,人间三月,枝头上的苞芽,还没什么力气展开翅膀,保住那些轻易流逝的生命。 摊开手,接受引力所
我从未认真观察过母亲的手,像桐树皮一样粗糙、干燥,如八月未浇灌的土地一样皲裂、干结,没有一点女性的美感可言。 手背上残留着冬天咬伤的口子,手心里握着几枚被苦难磨出的厚茧,大拇指的指尖上有几个裂口,刷碗时,盐渍和油渍就会浸到里面。 她,疼得直咬牙。 长久的关节炎,使她的指头已经变了形。 突然,一枚竹刺刺破了她的手指,也刺破了我和她之间隐秘的屏障。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双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手
经过一处老屋,房顶上有一大片不死鸟,开着橙红色的花,阳光一样灿烂,我也想与它们站在一起,暗自窃喜。 不死鸟,不论贫瘠,见缝插针,落地生根,它在哪里都能安身立命。 住在这里的老人说,它的花色祥瑞,像火凤凰。 开花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它,平时总被人忽略。让人遗憾的是,它一生只开一次花;让人从容的是,它年年死去,又年年重生。而爱情总是物是人非,只活在回忆里。 在自然与精神的交界处,有不死鸟飞过。
我只爱你高山的部分。 你落在我心底的一场大雪,冷清清地被车轮碾人泥土。在散佚的故事里,关于母亲的记载,不会比爱人多一 从千万年的崖壁上,我读出雪原的泪痕。 如果走出海洋的不是你,青稞粒岂能是我? 你学会如何掩饰狂风。在篝火旁站定,我知道,雪山是你无足轻重的部分。 烧起一堆柴火,每一夜都在融化。 母亲教会我呼吸,握紧一捧雪—— 我握紧你的手。 母亲递给我一串枯萎的葡萄。 我将果实埋
与河流对接 龙溪水经过苦楝堡时,故意转了个弯,给一个小码头留出停顿的位置。 我们把竹篮、棒槌、犁铧搁置码头,让细小的生活,深入水,融于水,一寸一寸,在土地之外的四季发热,重新被爱。 生活对接完河流,再对接童年。 我,曾坐在那些石梯的琴弦上,辨识过,上游河水奔袭的弹奏声。 一条老牛在河水中摸索过一生,后来,它经常在我的梦中抬起头,声音都被涟漪搅碎了,河水涨上来又跌下去,十八岁,没有一条船经
这书错误太多。 沿着灯光侧倒的影子,看透危襟正坐的体面。一叠道貌岸然的病句,撑不起最后的抒情。注定徒劳。 枝头的风吹弯月亮,回眸,曾经的春天摇动。纵情山水,念起一个不变的名字,戛然断章。慌不择路,仅在走远的背影上留白。 苍茫入夜,弯成九月的弧线,横生寂寥。 坐在结痂的记忆里,刷着手中的电子荒原,读着脚本里的山水,淹没在苍茫的汪洋里。 时间的雨声毫不在意月下的声声叹息,一针针缝合忧伤。
祝融峰 望见火神,托举红红的球体。 祝融峰耸峙云霄。一片暗影渐渐消失,像掉落尘世的叶子。风的悸动,穿过翠柏的枝丫,掩饰对大自然的膜拜。 满天霞彩,听见神秘的天籁之声。 我在虚空的峰谷追逐灵性的雾岚。时光抚摸我单薄的肢体,让一种温暖注入骨骼,如嶙峋的石头打磨人生的修行。 祝融殿香火袅绕,一缕青烟接近灵魂的寓所。 我在光明之顶保持缄默。缥缈的幻境皆是欲望的呈现。冉冉升腾的火球,点化炫丽的真
骆驼城早就没有了骆驼,被辽阔的苍茫揽在怀中。沙土是它最真挚的语言,在蓝色的风里,堆积出一截历史的骨骼——扑朔迷离。 鸟鸣藏匿在白云深处。骆驼刺,芨芨草,做着王谢堂前的旧梦。古城遗址,昏沉沉打盹。只有太阳醒着,挥洒光明和温情,照耀尘寰。 我缓慢的脚步边,万千微尘和一只蚂蚁,把精神领域里最大的幸福,用悠游的姿态展现。 宫殿楼阁,狼烟,旌旗,箭矢,骸骨,骆驼,隐遁、消失在时间的翅翼上。风吹着古老的
从一幕幕中,揣摩出自己。 走过了,影子还留在原地。 灯盏还亮着,照亮一树花开和碎在地上的花影。灯光穿过,风扬起一片落花飘进流水,岁月流走。 转瞬只有水声。 一支玉兰穿过一个窗子的沉默,拂去一个冬。 唤醒的梦重新镶嵌在窗口,千里之外有多远?如果能唤回,就让春风再次吹起。 一颗心穿过琴弦,指尖流动音符时,所有的事,都沉寂如夜。 夜,容纳了一切。 一条小路从我背后穿过,还有竹枝摇曳。石缝
舟 上弦月泅于水中? 橹声渐行渐近,仿如幺妹已唱哑的嗓子。 从小河中捞出胡场沿岸静谧的倒影。 然后,你停橹。靠岸。任小舟横出水乡的古韵。 进入秋天 胡场的稻子开始成熟。饱满。金黄。 它们长势喜人,一眼望不到边,且随秋风翻起黄澄澄的波浪。 白云歇在胡场的头顶,一点也不想飘远。 而稻子压弯的每一条田埂,形成了我的爷爷挥之不去的宿命。 一朵白云飘远了 一朵白云飘远了。它留下的空白又
山在你身后。 山投下的阴影巨大,遮盖了你的身影。 山身上有褶皱,像你额头上深重的皱纹。 山沉默不语,以岩石、黄土、草木表明人世的态度。 山挡住低处的风,但对高处的,从山顶掠过的季风,毫无办法。 山长不高了,它的手臂够不到那么长,捕捉不到时间。月亮长在山头上,站在山下的人曾以为,只要站在山顶,手就能触碰到月亮。 试过就知道了。 云绕着山尖儿盘旋,登山的人身在云中却不知福。 远看山是绿
只来过一次,就想每天在黄昏时与你相遇。在干净整洁,既原生态又具现代气息的民宿里,洗净一天的疲惫和肉身沾染的灰尘。 尼珠河峡谷的千瀑亭下,一潭溢向另一潭的水滴,似一个个光亮的词语,安放在素洁的稿笺上,偶尔滴落的鸟鸣,置换出另一种宁静和空寂。 闪现的星光和灯光交织的迷幻里,一排排民宿和酒店的楼角挂满了祥云,像暮色里谁家姑娘脸上羞涩的红晕。 碧水清潭里,一弯月牙对镜簪花。一尾裂腹鱼轻吐泡泡的吻痕,
阴雨天的地平线,阴暗天空模糊了它的存在。它伏在远处,大海的声音从那里涌起,暮色从那里升起。 地平线是不存在的?像我们放置的石头,像众多石头间,只是一个词,在光线中发光。此处和彼处,分出地平线的两边。阴雨天的天空,下一刻是暮色,你在天空下,看见忙碌的人群。 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是在暮色四合时,地平线是他座椅之后忽视的一条线。重建地平线的,只有阅读之人,内心有着隐秘之人。他们在云彩下站立,像在精神
终于把自己将死了! 老赵走后,村里年龄大的,槐树第一,老钱第二。 “观棋不语真君子。”槐树是真君子。 但槐树观棋却从不下棋。所以,老钱再也没了对手。 没了对手的老钱被孤独彻底掏空。 眼里空空的,空洞洞的空。 心里空空的,空落落的空。 屋里空空的,空荡荡的空。 午后的南墙下也空了。 南墙下那个小马扎,也空了! 而南墙下那块青石板做的棋盘,却没空!将士象马车炮卒,依然那么齐全;楚河
是谁一一 提起一只透明水杯,在雨云上面走动,轻而又轻,自我的耳畔,发丝一样擦过。 自哪里来,飘近又飘远,把我放在一个透明的水杯里。 把我带到远方之远——南方的白色村庄,一袭透明的雨云正轻轻擦过她的发梢。 把我带到偏远的沙漠,一个荒废之城,在那里,我找回遗失多年的酒壶。 地下之城,在雨中降临大地,正如三只黑色大鸟遮住天外之光。 在天外,三只大鸟唱响天籁之音。 风,像演奏家的手把我弹响。
散文诗被认为是发源于外国的一种文学体裁,从散文诗学的发展史看,多数人认为散文诗萌生于19世纪后期,距今已有约150年的历史,随着文学史的发展而逐渐成为一种独特的文体。也有人持有另一种观点:他们认为中国古代像“赋”“诗经”“骈文”这一类文体的作品也属于散文诗,或者说是中国早期散文诗的雏形。如果以此观点来看,中国的散文诗发展已有上千年历史。不论何种观点,都意在阐明散文诗的发展脉络。当下,散文诗的创作与
钟的衣服 她是早晨的住地。她清晰得一如她无形,静谧得一如被遗忘的土地。 她的头发呈金黄色,她那光滑的窗户交换瞥视。 她身披醒目、迷人的颜色而出现,一篮子漂亮的露水,受到一支水晶长枪的保护。 门阶上,一丛灌木摇落他的勋章。 门打开,但那丛灌木永远犹豫:他认为自己没受到邀请。 那座房子轻轻地倒空,她让衣服发出叮当声,她的心沙沙作响:那晕眩的灌丛并不明白。这是一场很复杂的游戏。 那支玻璃长